劉莎

勘探公司

五指一輪，輪過春冬似水流；輕攏慢挑，挑過星辰幾度秋

午后，公司走廊里忽然響起了電影《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》中的背景音樂《琵琶語》，纏綿幽怨的琵琶聲將記憶瞬間帶回兒時，就像電影里的閃回畫面突然出現在眼前，一時竟有些恍惚。

小時候，當其他同齡小朋友都在學習奧數、補習英語的時候，父親劍走偏鋒，尋了一位琴師教我彈琵琶。或許是因為他覺得“十面埋伏”“陽春白雪”“大浪淘沙”的琵琶聲中，纏綿著古往今來的幽怨起落，彈琵琶的女孩都善感如水，因此對我有所期待。

每個周末，父親都會騎著他的二八單車載我去老師家學琴。坐在單車的橫梁上，我覺得自己就像個軍師，指揮著前進的方向。最喜歡府右街到北海的那段路，每當華燈初上，右邊是中南海的明月，左邊是北海的風，父親用力騎到橋頂，然后從最高處快速俯沖而下，大風把衣服鼓得高高的，水草的腥味撲面而來，父女兩個快樂極了。

記憶中去老師家的這條路，有一段特別崎嶇不平，父親帶著我一路顛簸著沖向故宮角樓，斑駁的城墻上總是樹影悠悠。那時候，從不會覺得屁股被硌疼，只覺得忽上忽下很好玩。

孩童的我，完全體會不到琵琶的音律之美，因此和很多孩子一樣，對被逼迫練琴感到特別痛苦。尤其是夏天，汗水伴著淚水，流淌在一串串毫無感情投入的音符中。想象一下，一個小人兒，抱著琵琶，邊彈邊在心里默默數著，一遍、兩遍、三遍……這畫面如今想來，也難免覺得有些凄慘。

琵琶聲悠揚。五指一輪，輪過春冬似水流；輕攏慢挑，挑過星辰幾度秋。如今，長大的我懂了琴聲，品了幽怨，開始像父親一樣喜歡品味琵琶聲中的人生況味。指尖接觸琴弦的剎那，情先曲調而生。滑弦，滑得花落無奈；揉弦，揉得柔腸百轉；掃弦，掃得暗恨幽愁；凝噎，凝得無聲有聲。

走廊里《琵琶語》樂聲漸漸消失，我也回過神來。人會長大，記憶卻伴著風和明月留下來。當天晚上，走路去父母家，特意選了那條小時候走了無數遍的路。華燈初上，依舊是中南海的明月、北海的風，還有家中父母圍在灶臺旁的熱氣騰騰。